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笔趣阁]
https://m.ibqg.vip最快更新!无广告!
进入十二月,天气骤然转寒,
冷风毫不吝啬地呼啸,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似要与黄河水争个高下。
可显然,进入枯水期的黄河,根本敌不过这般寒风。
此刻天色阴沉,天地间灰蒙蒙一片,
枯黄的河水在两岸堤坝的约束下奔流向海,
即便处于枯水期,那股滔滔气势依旧颇为骇人。
开封城外中和镇的堤坝上,
身形干瘦的李至刚静静站在坝顶,
望着眼前奔流的黄河水,眼神空洞,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不远处,成千上万的民夫仍在堤坝两侧忙碌,
有一队人正沿着堤坝缓缓行走,试图排查堤坝上的缝隙。
往日里,他们的心绪总是沉重,
以往这个时候,一旦发现缝隙,必须赶在明年开春前仔细修补,
否则雨季来临堤坝溃决,附近村落都会遭殃。
但此刻,这队人却边查边说笑,毫无往日的紧张。
只因如今的堤坝,是用水泥、混凝土混合竹筋、麻绳、黏土筑成,坚硬至极。
上游百里的黄河堤就是最好的证明,
即便在七八月份的汛期,也能扛住最大洪峰而毫无缝隙,
眼下这点枯水期的水量,根本不值一提。
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众人的说笑。
不少人停下手中活计,抬头望去,
只见十余人骑着战马,正疾驰而来。
众人面露诧异,
帮工的军卒不是早就撤走了吗?怎么还会有人来?
过去一年修筑堤坝,河南布政使司招募了民夫、雇佣了工匠,
河南都司也派出十余个卫所的部分军卒协同作业,
现在入了十二月,军卒便因天寒撤走了。
随着马队靠近,众人愈发惊讶,
领头者虽身着制式甲胄,
但头甲上的纹路与飘带,分明是卫所指挥佥事的规制。
堤坝上的李至刚也听到了响动,转头看来。
只见一名中年将领翻身下马,快步走上堤坝。
李至刚迎上前,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马将军,发生了何事?”
来人是河南都司宣武卫指挥佥事马大可。
他依旧身形高大、肌肉隆起,粗糙的手掌始终握着长刀,周身透着战场上独有的凶悍之气。
见到李至刚,马大可行色匆匆,眼中却藏着惊喜,连忙道:
“李大人,刚收到消息,陆大人已经带人进入开封地界,今晚就能到中和镇。”
“陆大人?”
李至刚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猛然反应过来,猛地瞪大眼睛:
“陆大人?他他怎么会来?”
“传信说,京中事务已了结,他准备回大宁。”
“已了结?”
听闻这话,李至刚的眉头瞬间皱起,心中咯噔一下。
他官职虽不高,但在工部待过许久,
还承建过应天商行的差事,
人脉还算活络,京中不少消息都能听到。
如今听闻陆云逸要回大宁,
他心中涌起一丝不安,事情绝不可能这么快结束。
“李大人,您这是不欢迎陆大人?”
马大可见他脸色凝重,诧异问道。
李至刚从思绪中回过神,连忙摇头:
“不不不,马将军别多想,
本官只是觉得意外,京中的事不该这么快了结。”
马大可不懂京中那些弯弯绕绕,也没深想,笑着道:
“大人既然离京了,定然是没什么大问题。
李大人.这事要不要告知河南三司的诸位大人?”
李至刚顿时有些纠结。
陆云逸如今加封太子少保,已是正二品顶峰的官员,
这般大人物过境,按理应出面接待。
可他也清楚河南三司官员的怨言,
治水的两百万两银子,未经过三司,直接拨到了他手里,
三司官员对此颇有不满。
毕竟这么大一笔钱,过一遍手就能沾不少好处。
更何况,他还听说周王麾下有个掌柜,在京城与陆云逸有嫌隙,
甚至周王本人都因陆云逸亏了不少钱。
想到这里,李至刚轻轻摇头:
“还是算了吧,陆大人向来来去匆匆,
三司大人若要接待,难免大张旗鼓,不如一切从简。”
马大可连连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我去安排。”
李至刚点头:
“有劳马将军了,本官安排好堤坝上的事,就与你一同去迎接。”
“好!”
傍晚的中和镇,被暮色裹得愈发沉静。
黄河水在堤坝下呜咽流淌,冷风卷着细沙,
拍打着镇口的酒旗,发出哗啦声响。
陆云逸一行人抵达镇口时,
最后一抹霞光正缓缓沉入地平线。
驿站外悬挂的风灯已被点亮,昏黄的光映着“中和驿”三个褪色的木字。
“大人!”
李至刚与马大可早已候在驿站门口。
见陆云逸翻身下马,二人快步上前,齐齐躬身行礼。
李至刚依旧干瘦,官袍上沾着些许泥土,
马大可则一身戎装,铠甲上的铜钉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看向陆云逸的眼中满是激动,双手都微微攥紧。
陆云逸伸手扶起二人,
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笑着打趣:
“许久未见,李大人愈发清瘦,看来治水的差事没少费心。
大可倒是依旧精神,看着也比从前通透了些。”
马大可挠了挠头,憨笑道:
“跟着大人打仗时,只知冲锋陷阵,哪懂什么做官的门道。
在地方卫所待了一年,就算磨,也磨出些见识了。”
李至刚也跟着笑了,眼中满是真切的敬重:
“大人一路劳顿,快进驿站歇息,下官已备好热水和吃食。”
陆云逸挥了挥手,吩咐驿站管事安置随行军卒,随后三人一同走进驿站。
院内栽着几株枯槁的老柳,
寒风一吹,光秃秃的枝条轻轻晃动。
进了正厅,侍从奉上热茶,热气驱散了些许寒意。
陆云逸坐在主位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目光落在马大可身上,开门见山道:
“大可啊,打仗时你是最勇猛的先锋,这两年在宣武卫,过得怎么样?”
马大可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端着茶杯的手紧了紧,语气带着几分憋屈:
“大人,不瞒您说,在地方卫所当差,远没有跟着您出征痛快。
打仗时,拼的是真刀真枪,谁有本事谁上,
可在卫所里,净是些钩心斗角的糟心事。”
他顿了顿,像是憋了一肚子话终于找到了倾诉对象:
“属下是行伍出身,不懂那些弯弯绕绕。
卫所里的几位大人,要么是勋贵子弟,要么是承袭父职,
做事拖沓不说,还总想着占军田、克扣军饷。
属下想整顿,却处处受掣肘,连操练兵马都要看人脸色。”
陆云逸听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在寂静的厅堂里回荡,冲淡了几分沉闷:
“大可啊,你以为官职高了,就能随心所欲?”
他放下茶杯,语气带着几分过来人的通透:
“官职越高,束缚越多,人也越不自在。
𝙸 𝓑 🅠 ℊ. v 𝙸 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