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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七拐八拐，最终驶入了一片被高楼大厦遗忘的角落。
这里是典型的城中村。
空气里混杂着炒菜的油烟味、菜叶子烂掉的腐臭味，还有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飘来的狗屎味。
头顶上，黑色的电线错综复杂，就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把天空割得支离破碎。
李曼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她那双价值五位数的定制高跟鞋，踩在坑坑洼洼、满是污水的地面上，显得格格不入。
“李总编，我们到了。”
林小雅的声音很轻，像一阵风。
她走在前面，熟练地避开地上的水坑和垃圾。
她领着李曼，走进了一条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狭窄巷子。
巷子两侧的墙壁上，布满了青黑色的霉斑，墙角滴着水，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在寂静的巷子里回荡。
旁边的电线杆上，还贴着“专治不孕不育”、“银行贷款、当天放款”的牛皮癣广告。
李曼跟在后面，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异世界。
林小雅在一栋看起来随时会塌掉的筒子楼前停下脚步，推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吱呀——”
一股更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
楼道里没有灯，黑漆漆的，只能借着门口透进来的微光，勉强看清脚下那段陡峭又狭窄的楼梯。
“小心脚下。”
林小雅提醒了一句，自己先摸索着走了上去。
李曼小心翼翼地扶着冰冷潮湿的墙壁，一步步跟了上去，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又突兀的响声。
到了三楼，林小雅在一扇门前停下。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已经被磨没光泽的钥匙，插进锁孔，轻轻转动。
“咔哒。”
门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不足十五平米的空间。
一张一米二宽的单人床，几乎占了房间的一半。
床的一侧是一张缺了一条腿的茶几，用几块砖头和木板垫着，摇摇欲坠。
茶几的对面，是一张被烟头烫出好几个黑洞的旧书桌。
房间里唯一的窗户，玻璃上糊着一层厚厚的报纸，只有一小块是透明的，透进一丝可怜的光。
李曼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一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无法想象，在如今这个时代，竟然还有人住在这种鬼地方。
“这里，就是我和他住了五年的家。”
林小雅的声音很平静，她走到窗边，伸手撕下了一角报纸。
阳光立刻从那个小口子里钻了进来，在空气中照出一道布满灰尘的光柱。
“这张床，我们俩睡了五年。”
“冬天还好，可以挤在一起取暖。”
“夏天就难受了，热得睡不着，他就会拿着一把破扇子，给我扇一整晚的风。”
她又指了指那张破旧的书桌。
“他所有的歌，都是在这张桌子上写出来的。”
“那时候我们穷，为了省电，就用一个节能灯泡吊在房顶上。”
“灯泡瓦数太小，他写歌的时候，头埋得特别低，我总担心他会把眼睛看坏了。”
“这扇窗户，一下大雨就漏水。”
“我们就拿脸盆在下面接。”
“有一次雨太大了，盆里的水都满了，我们俩手忙脚乱地往外倒水，结果水洒到楼下，被邻居指着鼻子骂了一个月。”
林小雅像是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可李曼却笑不出来。
她看着这个小小的，压抑的空间，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现在终于明白，林宇那个混蛋为什么要让她跟着林小雅了。
不亲眼看到这些，你永远无法理解，那首《我用青春赌明天》里面，到底藏着怎样沉重的过往和不为人知的辛酸。
“他……成功了。”
李曼的声音有些干涩。
“他现在有钱了，你们可以换个大房子，买最好的床，用最亮的灯。”
“你为什么……还要走？”
这句压在她心头一路的疑问，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林小雅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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