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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西,青石板巷尽头有间锈迹斑斑的铁匠铺。老匠人周铁牛蹲在炉前打铁,火星子溅在他花白的鬓角,倒比那炉火烧得更旺。铺子角落的木柜上,摆着对半枚铜锁,雕着并蒂莲纹,锁身泛着温润的光——那是他给双生女儿打的。
阿昭和阿鸾生在霜降那天。接生婆说这俩女娃生得奇,一个脸若朝霞,一个唇似霜雪,偏生眉眼像得紧,连哭都是一起抽抽搭搭的。周铁牛摸着铁砧上的铜水,说:"就打对并蒂莲的锁吧,半枚贴身戴着,血脉连着,走散了也能寻回来。"
阿昭是姐姐,生得暖融融的,像春末的玉兰。阿鸾是妹妹,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眼尾一点朱砂痣,倒像雪地里落了朵红梅。姐妹俩从小到大没分开过,阿昭绣花样,阿鸾在旁穿针;阿鸾学女红,阿昭举着绷子给她比划。直到那年开春,宫里来了选秀的嬷嬷。
"周家有女,年方十五,生得端方。"嬷嬷掀开车帘,目光扫过阿昭时顿了顿,"这手,生得巧。"
阿昭的手确实巧。她绣的百子图,每个娃娃的眼睛都不一样;她织的湘绣帕子,连宫里的尚衣局都赞过。可阿鸾知道,姐姐的掌心有块月牙形的疤——那是去年冬天,她为了给阿鸾暖手,把冻僵的手往炉边凑,被铁水烫的。
"阿姊去吧。"阿鸾替姐姐理着鬓边的碎发,"我替你在铁匠铺看门,等你回来教我绣并蒂莲。"
阿昭摇头,指甲掐进掌心:"宫里规矩多,我怕......"
"怕什么?"阿鸾笑着把半枚铜锁塞进姐姐手里,"我们有锁呢。"
那夜,阿鸾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台上的铜锁泛着幽光,像两朵并蒂的莲。她摸着自己的半枚锁,突然想起老匠人常说的话:"铜锁要遇血才认主。"她咬破指尖,血珠落在锁上,锁身竟泛起微微的热。
三日后,阿昭穿着簇新的石榴红裙进了宫。阿鸾站在巷口,看着那顶八抬大轿越走越远,手心里的半枚锁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肉。
阿昭在宫里过得并不顺遂。她虽绣工精巧,却总被贵妃挑刺——"这牡丹少了片花瓣","这凤凰尾巴太粗"。更煎熬的是寒疾,每到月中便咳得整宿睡不着,药汁喝得比饭还多。阿鸾在民间听着这些消息,只能攥着半枚锁掉眼泪。直到那年中秋,宫里传旨:皇后要见周才人。
阿鸾在冷宫的偏殿见到阿昭时,险些认不出来。姐姐原本清瘦的脸颊浮起不真实的红,眼尾的细纹里都浸着笑:"鸾儿,你看......"
阿昭摊开手,半枚铜锁在她掌心里发着光。阿鸾摸出自己的半枚锁,两枚锁一合,竟发出清越的鸣响。阿昭的寒疾真的好了,她拉着阿鸾的手转圈圈,裙角扫起地上的落花:"那日在御花园,皇上碰了我的锁,就说我'面若朝霞,目似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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