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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走廊的风卷着沙粒打在断墙上,像谁拿碎瓷片刮骨头。阿铁蹲在烽燧台基下,指甲缝里还嵌着昨儿挖的草根渣子,忽听得东边传来马鬃毛擦过岩石的声响——是匈奴人的铁蹄。
他缩了缩脖子,怀里紧抱着半块发霉的炊饼。那是从三个时辰前战死的汉兵怀里摸来的,饼子硬得硌牙,倒比草根强些。可还没等他咬第二口,就听见马背上有人用匈奴话喊:"小的们,前面有汉人的崽子!"
阿铁撒腿就跑,裤脚被荆棘划破好几道口子。他知道这地方叫"白骨滩",十年前汉匈打了场大仗,十万汉兵的尸首都埋在这儿,风一刮,白森森的骨茬子就从沙里冒出来,像扎进地里的刀。
"阿月——"他边跑边喊,嗓子眼儿发咸。妹妹阿月才十二岁,昨日他去河边挖野菜,回来就见她的花布衫搭在断树上,人没了影儿。后来听放骆驼的老汉说,匈奴人抓了个扎羊角辫的汉丫头,要送去王庭当奴隶。
阿铁的脚底板磕在一截大腿骨上,疼得踉跄。月光下,那骨头泛着青灰色,骨节处还刻着歪歪扭扭的符咒——老辈人说,这是匈奴人的"招魂笛"。用战死汉兵的腿骨做笛身,吹起来能召来战死的阴魂,帮着打仗。可吹笛的人得拿命换,魂儿会被笛子里的怨气啃噬,最后变成白骨滩的又一个冤魂。
"阿铁哥!"
一声细弱的唤声从沙堆后传来。阿铁扑过去,就见阿月缩在土坑里,辫梢沾着血,脸上还留着匈奴人的鞭痕。他把妹妹搂进怀里,手直抖:"咋弄的?疼不疼?"
"他们要我给他们吹笛子......"阿月抽抽搭搭,"说吹响了就能召来天兵,可我吹不响......"她摊开手,掌心里躺着截小腿骨,骨节处的符咒被磨得发亮。
阿铁的头皮发麻。他想起老人们讲的故事:当年汉军守白骨滩,有个小卒子偷了匈奴人的招魂笛,吹了一声,地底下的冤魂全爬出来了,把匈奴人的营盘踏成了泥。可那小卒子第二天就被自己的指甲抠死了,脸上全是血,嘴里还咬着半根自己的肋骨。
"阿铁哥,我不想当奴隶......"阿月的眼泪滴在他手背上,"他们说明儿要把我送到单于的王庭,路上要经过白骨滩......"
夜里,阿铁裹着破皮袄蹲在篝火旁。阿月蜷在他怀里打盹,睫毛上还挂着泪。他盯着跳动的火苗,火光照着怀里的招魂笛——是刚才趁匈奴人不注意,从马背上顺的。笛身还带着人骨的温度,凑近些闻,有股子铁锈混着腐肉的腥气。
"老辈人说,招魂笛要用心血养。"他喃喃自语,"可我没心血,只有......"他摸了摸阿月的额头,"只有救她的念头。"
第二日晌午,匈奴人押着阿月在白骨滩歇脚。为首的头目靠在马背上啃羊腿,看见阿铁怀里的笛子,眯起眼:"小崽子,挺识货啊?这笛子是用你们汉人的骨头做的,吹一声,能召十个阴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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