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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辈人都说,咱这海边的月亮是活物。每到十五夜里,银盘似的挂在天上,照得浪头都泛着珍珠白;可要是遇着月蚀,那圆盘便像被谁啃了口,缺边少角的,这时候啊,海里就该闹"月哭"——浪声里混着抽抽搭搭的呜咽,像极了小娃娃见不着娘的哭腔。
我打小在海边长大,跟着阿公出海补渔网。阿公是村里最老的渔民,脸上的皱纹比船底的藤条还密。他总说,月缺不是天狗吃了,是海里的鲛人在补月亮呢。
"鲛人?"我蹲在船头补网,梭子扎破了手指,血珠子掉在青布上,"阿公莫要哄我,书上说鲛人是鱼尾人身,会哭出珍珠的。"
阿公把旱烟杆往甲板上一磕,火星子溅在浪里,"书上的字哪有海里的风实在?你当那月缺月圆是天上的云遮的?那是鲛人织月婆在补月魄呢!"他指了指远处泛着幽光的海面,"月轮碎了,她们就得潜到海底最深处,用月光丝搓成纱,一针一线补起来。"
我那时只当是阿公哄小孩的话,直到那年中秋。
那夜本该是满月,可月亮刚爬上东山,就像被人拿黑布蒙了半张脸。海风突然凉得刺骨,浪头撞在礁石上,发出"咔啦咔啦"的响声,像是有人在撕扯什么。阿公的渔船晃得像片叶子,我扶着船舷往下看,只见海水里浮起几点幽蓝的光,像有人提着灯笼在水下走——那光越来越亮,照得整片海都泛起青蓝色的涟漪。
"快收网!"阿公突然吼了一嗓子,船桨拍得水面咚咚响。我抬头再看月亮,那缺了的地方竟慢慢开始长肉,银边儿一点一点往中间爬,像是有人拿着金线在补瓷碗。等月亮复圆时,海面上漂着片柳叶大的鳞片,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阿公捡起来,用布包了收进船板夹层,说这是鲛人织月时掉的鳞,能镇海怪。
后来我才知道,那鳞片是鲛人公主的。
阿公走的那年冬天,我在海边捡到个锈迹斑斑的铜匣子,里面掉出张泛黄的绢帛,画着穿鱼尾裙的姑娘,手里捧着团月光似的东西。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清蘅,莫信人言,月魄纱要用心血养。"听村里识字的先生讲,这叫"鲛绡",是鲛人用眼泪织的,可我觉得,这该是织月的丝。
再后来,我跟着商船去了趟南洋,听海商讲起深海里的传说。他们说,海的最深处有座"无光之渊",那里没有太阳,没有月亮,连最亮的水母都发不出光。可就在渊底,沉着颗"星核"——那是天上掉下来的星星,能发出比月亮还亮的光。海商说这话时,眼里闪着贪光,可我知道,那不是凡人能碰的东西。
直到那夜,我又见着了月蚀。
那是个秋夜,月亮刚到中天,突然"轰"的一声,像是天塌了块。我跑到海边,只见月亮缺了老大一块,缺口处翻涌着黑红色的雾气,像有怪物在啃月亮。海浪声里不再是抽噎,而是尖叫,像是有人被火烤着,又像是珊瑚林被砍倒时的脆响。
"是陨石!"村里的老木匠跺着脚,"我爷爷说他爷爷见过,三百年前天落过颗大石头,把月亮砸出个大窟窿,后来是鲛人王用自己的尾鳍当梭子,织了三个月才补上!"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起阿公船板里的鳞片,想起绢帛上的"清蘅"。原来那不是故事,是真真切切的。
第二日,我划着小舢板往深海去。阿公说过,无光之渊在"海眼"底下,得顺着潮眼往下沉。我带了阿公留下的鲛绡帕子(他说这是鲛人织的,能挡海怪的爪子),还有半块没吃完的炊饼——虽然知道海底用不上,可总觉得心里踏实些。
下潜到百来丈时,海水已经黑得像墨汁。我摸着腰间的夜明珠(是阿公临终前给我的,说能在海里照路),突然看见前方有团幽蓝的光。凑近些,竟是条半人高的珊瑚虫,浑身长着星星点点的荧光,触须上挂着碎贝壳。它见了我,触须猛地一缩,"簌簌"往后退。
"别怕。"我轻声说,"我是来帮月亮的。"
珊瑚虫突然抖了抖,触须指向更深处。我跟着它游,越往下越冷,海水像冰锥似的扎在身上。等游到三百丈深时,眼前突然开阔了——那是个巨大的海沟,四周全是黑黢黢的礁石,礁石缝里嵌着发光的水母,像星星落在了石头里。而在海沟最深处,有座水晶宫殿,墙壁上镶着夜明珠,照得整个深渊亮如白昼。
宫殿门口站着个穿银鳞裙的姑娘,鱼尾在水中摆动,溅起细小的水花。她的头发是海草编的,发间别着颗珍珠,比月亮还亮。见了我,她眼睛一亮:"你是人类?"
我点点头,摸出阿公的鳞片:"我阿公说,鲛人织月时会掉鳞。我叫阿月,来帮你们补月亮。"
她笑了,鱼尾轻轻拍了拍我的手:"我是清蘅,鲛人公主。三百年前,我阿爹用尾鳍补过月亮,后来星核碎了,月魄纱也断了线。这些年,我们用月光丝勉强补着,可前日陨石撞上来......"她的声音低下去,"月魄纱断了七根,再补不上,月亮就要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