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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的黎明在硝烟中缓缓到来，鹤园会所的残火仍在噼啪作响，灰烬混着夜雨在青石板上凝成暗红的污渍。我接过纪白手中的铁盒，指腹触到盒面凸起的夜枭浮雕——这只盘踞在江城数月的恶鸟，终于到了折翼的时候。
"楚探长好手段。"沈九爷摘下青铜面具，露出沟壑纵横的脸，右耳垂的翡翠坠子随着动作轻晃，"不过王毅这老狐狸只是小鱼，真正牵线的人还藏在暗处。"他抬手招来两名壮汉，押着满脸血污的山本走过："这日本人嘴硬，交给你们审？"
我还未开口，纪白已从医药箱掏出银针："让我试试。"针尖刺入山本虎口的合谷穴时，这个一贯傲慢的法律顾问突然剧烈抽搐，喉间发出非人的嘶吼。"他后槽牙藏着毒囊。"纪白眼疾手快捏住对方下颌，寒光闪过，一枚镶着樱花的金属薄片被甩出老远。
晨光穿透云层的刹那，山本终于崩溃。他供出的内容让在场众人脊背发凉：三年前，日本军部就通过藤田商会在江城布局，以汉阳兵工厂为中转站，将走私军火伪装成医疗器械运往内地。而夜枭传说，不过是他们制造恐慌、掩盖罪行的幌子。
"是谁在警局给你们做内应？"我按住他颤抖的肩膀。
山本惨笑："除了王毅...还有...局长办公室的..."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咳嗽，鲜血从指缝间涌出——有人提前在他体内种下了慢性毒剂。纪白翻开死者眼皮，瞳孔已呈诡异的扩散状："是鹤顶红混着鸦片膏，至少服下三天了。"
沈九爷的翡翠坠子重重砸在桌上："好狠的手段！杀人灭口还不够，非要让他受尽折磨！"他身后的壮汉们纷纷按刀，茶馆内气氛剑拔弩张。我望向窗外渐渐苏醒的街道，卖豆腐脑的小贩已经推着木车经过，铜勺碰撞的叮当声与昨夜的枪声恍如隔世。
"沈爷，能否借贵盟兄弟一用？"我将染血的账本推过去，"局长办公室的密室，需要有人从通风管道潜入。"
沈九爷摩挲着面具上的夜枭喙部，忽然大笑："楚探长果然痛快！苏青，出来见过两位。"屏风后转出个身着月白短打的女子，腰间软剑随着动作轻响，发间银饰折射出冷光："义父，我早想会会这两位神探了。"
三日后，暴雨倾盆。我和纪白撑着油纸伞站在警局对面的茶馆，看着苏青扮成送茶的丫鬟，托着漆盘轻盈地进了大门。一刻钟后，楼顶的烟囱突然冒出三缕青烟——这是行动成功的信号。
我们冲进局长办公室时，苏青正蹲在书柜后的暗门前擦拭匕首，刀刃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里面有个守卫，用毒镖解决了。"她踢开脚边的尸体，露出暗门上复杂的机关锁。纪白从口袋里掏出铜丝，专注的神情如同在解剖室摆弄手术刀，咔嗒一声，暗门缓缓开启。
密室里弥漫着浓重的樟脑味，檀木架上整齐码放着账本、枪支，还有一叠盖着日本领事馆印章的文件。我翻开最上面的册子，密密麻麻的数字记录着三年来的军火交易，每笔款项的去向都指向不同的军阀势力。纪白突然惊呼："楚明，看这个！"
他手中举着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数十张照片。照片上，不同的码头苦力被戴上夜枭面具，背后是黑洞洞的枪口——原来所谓的夜枭，不过是这些可怜人临死前最后的装扮。最底部的照片让我浑身发冷：一群孩子在龟山矿洞搬运零件，领头的小女孩脖颈处戴着和山本相同的樱花吊坠。
"这些畜生！"苏青攥紧剑柄，指节发白。外面的雨声突然变大，仿佛老天也在为这些冤魂哭泣。
就在这时，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示意苏青藏好，和纪白举枪戒备。门被猛地推开，冲进来的却是浑身湿透的阿福："探长！码头...码头出现真正的夜枭了！"
我们赶到时，江边围满了百姓。货轮的探照灯下，一个黑影立于桅杆顶端，宽大的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青铜面具上的夜枭双目闪着诡异的红光。"三年了，你们终于找到这里。"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在江面回荡，"但你们以为抓住几个替死鬼，就能揭开真相？"
黑影抬手，数十枚烟雾弹同时炸开。混乱中，我听到纪白大喊："小心！是磷粉！"白色烟雾瞬间燃起蓝色火焰，人群尖叫着四处逃窜。等烟雾散尽，桅杆上只剩半块绣着鹤纹的黑布，江面上隐约传来汽艇远去的轰鸣。
沈九爷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望着空荡荡的江面皱眉："这声音...是德国造的军用汽艇，整个江城不超过五艘。"他突然转身，目光扫过人群中几个神色慌张的商人，"苏青，去查查泰和洋行的货船记录。"
夜幕再次降临时，我和纪白坐在法医室，看着解剖台上新送来的尸体。死者是个码头搬运工，指甲缝里嵌着龟山红土，脖颈处的伤口却与以往不同——这次的齿痕更深，且带着锯齿状的缺口。纪白举起放大镜："凶器升级了，这应该是某种改良版的连发装置。"
窗外，沈九爷的翡翠坠子突然出现在月光下。他身后跟着二十余名义盟兄弟，个个背着长刀："楚探长，泰和洋行的仓库找到了。今晚子时，我们端了他们的老巢。"
我握紧腰间的枪，看向墙上的日历——明日正是十五月圆。夜枭的传说或许从未消失，但这一次，猎人与猎物的身份，该彻底颠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