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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书坑儒的硝烟与血腥尚未在王城上空完全散去,那股用暴力强行压制下去的惶惑与怨气,并未真正消失,只是在恐惧的冰封下暂时潜伏,寻找着另一个宣泄的出口。巨鹿泽决堤导致的灾难仍在持续,流民问题、瘟疫威胁、重建的艰难,像一道道溃烂的伤口,不断消耗着帝国的元气和威望。
天灾人祸接连不断,总需要一个解释,一个足以平息上天之怒、安抚百姓之怨、同时又能维护最高权力尊严的解释。既然不能归咎于天命(陛下早已漠视),不能归咎于制度(新政不容置疑),那么,寻找一个具体的、象征性的、且足够引人注目的替罪羊,便成了权力运作中一种近乎本能的选择。
这一次,目光悄然投向了深宫。
芈夫人,这位出身楚地大族、容貌姝丽、且育有公子煊的妃子,因其略显特殊的背景和其子日渐显露的聪慧,早已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尤其是在太子监国风波和后续的清洗中,与芈家有所牵连的一些楚地旧臣受到了打压,更使得她这一系势力显得微妙而碍眼。
流言开始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悄然转变风向。不再仅仅强调天灾或人祸的本身,而是开始编织一个更具故事性和煽动性的叙事:为何祥瑞现世后灾祸不断?或因阴气过盛,冲撞了天和?为何大河决堤,洪水肆虐?或因宫闱不修,有牝鸡司晨之兆?这些隐喻虽未直接点名,但箭矢无疑指向了那位风姿绰约、且其子曾被一些人私下拿来与太子比较的芈夫人。
随后,更有一些匪夷所思的传闻在市井和朝野私下流传:有方士(未被坑尽者)妄言,观天象见阴星犯紫微;有旧史官(心怀怨望者)窃语,翻故纸堆发现昔年亡国之祸多与妖媚女子相关;甚至还有所谓从巨鹿泽灾区传来的“民谣”,隐晦地将灾难与“南来的狐魅”相联系。
这些流言蜚语,如同毒蛇吐信,无声无息地蔓延,巧妙地利用了人们面对巨大灾难时的非理性心理和对宫廷秘闻的好奇窥探欲。它们不需要确凿的证据,只需要重复和暗示,便能在一遍遍的传播中逐渐扭曲为某种“共识”。
朝堂之上,一些善于揣摩上意、或是与吕奢一系关系密切的官员,开始小心翼翼地奏报这些“民间舆情”。他们的措辞恭敬而谨慎,仿佛只是忧心国事,反映民意,但字里行间都在将祸乱的根源引向深宫,引向那位美丽的妃子。
陛下,灾异频仍,民心惶惶。臣闻坊间多有妄议,牵涉宫闱…虽是无稽之谈,然恐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是否需有所举措,以正视听,安天下之心?一位官员出列,垂首禀奏,话语却像淬了毒的匕首。
另有人附和:臣亦有所闻。谓阴盛阳衰,干犯天和…或应清肃宫禁,明尊卑,定乾坤,或可上慰天心。
话语越来越露骨,目标越来越明确。他们将天灾人祸的巨大责任,试图巧妙地转嫁到一个女子身上,归咎于她的美貌、她的出身、她可能存在的“非分之心”和她儿子的聪慧。红颜祸水,倾国殃民——这个古老而荒谬的罪名,再次被祭出,成为权力斗争和转移矛盾最廉价也最有效的工具。
年轻的太子嬴琰坐在御座之侧,听着这些奏报,脸色微白,手指蜷缩。他本能地感到一种不适和荒谬,巨堤崩溃、洪水滔天,怎会是一个深宫妇人所能导致?但他不敢轻易开口,他深知这背后的水有多深,牵扯到多少势力的博弈。
深宫之中,秦霄静听着近侍的汇报,面色沉静如水。他何等人物,岂会看不出这其中的算计?芈夫人或许有其野心,其家族或许有些动作,但这与巨鹿泽决堤、与天下灾异有何直接干系?这分明是朝中有人想借机清除异己,巩固自身权力,同时用一个简单的答案来应付复杂的危机,安抚那躁动不安的民心。
然而,作为帝王,他需要考虑的是全局的稳定。民怨需要疏导,舆论需要引导,朝堂的平衡也需要维持。有时,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最能快速有效地平息事端。牺牲一个妃子,来换取暂时的平静和朝局的“和谐”,在冰冷的权力天平上,或许是一笔值得的交易。更何况,芈夫人及其子背后代表的楚地势力,近来也确实有些不安分,借此敲打一番,未尝不可。
他沉默了。他的沉默,在某些人眼中,被解读为默许。
压力如同无形的巨网,迅速向芈夫人收紧。她所在的宫苑变得冷清,昔日巴结的宫人内侍避之唯恐不及。各种规训、告诫乃至变相的惩罚接踵而至。她被暗示要“修身养性”、“恪守妇道”、“勿干外事”。甚至有人开始暗中调查她的家族,寻找更多的“罪证”。
芈夫人从最初的震惊、委屈,逐渐变为绝望的愤怒。她对着铜镜,看着镜中依然美丽却写满惶恐与不甘的容颜,突然发出一声凄凉的冷笑。红颜祸水?真是天大的笑话!那些男人治国无方,酿成巨祸,搜刮民脂民膏,焚书坑儒,到头来,却要将这倾天的罪责,推到她一个弱女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