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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早香居”,邢成义拉着王红梅往公交站走,路边的梧桐树影在风里晃,像谁在地上撒了把碎银子。等车的人不少,都裹着棉袄缩着脖子,有个大爷揣着手,跟旁边人念叨:“这2月的风,比腊月里的刀子还利,刮得人脑仁疼。”邢成义把王红梅往站牌后头的避风处让了让,自己站在外头当“挡风墙”,眼睛盯着来车的方向。
320路公交“哐当哐当”地来了,车身上还沾着去年没洗干净的雪渍。邢成义先一步跨上去,掏出两枚硬币“叮当”投进投币箱,回头扶了王红梅一把:“慢点,台阶高。”车厢里不算挤,靠后的位置空着两个座,他拉着王红梅坐下,椅垫是绒布的,吸了一冬的寒气,刚坐上去时王红梅不由得往邢成义那边挪了挪,他瞅见了,把自己的棉外套脱下来垫在她屁股底下:“垫着,别冻着腰。”
公交车刚拐过羊坊路路口,就见着路边的莲花池公园。隔着车窗,能看见湖面上的冰还没化透,像块碎了又拼起来的大玻璃,岸边的柳树条光秃秃地垂着,枝条上挂着去年的枯叶,被风一吹,像一串串小铃铛似的晃。“这公园开春好看,”邢成义指着湖边的亭子,“到了四月,湖里的冰化了,能划船,岸边的迎春花开得黄灿灿的,跟撒了一地金子似的。我去年春天跟后厨的老李来这儿遛弯,他说这池子还是老BJ的‘西湖’呢,过去皇上说不定都在这儿看过景。”
王红梅趴在车窗上看,忽然指着远处的一座塔:“那是啥?尖顶子跟铅笔似的。”
“那是中央广播电视塔,”邢成义咧嘴笑,“听说能上到顶上去看BJ全景,跟站在云彩里似的。不过咱现在可去不起,门票贵着呢。等你转正了,工资高了,咱攒俩月钱,上去瞅瞅,看看咱住的胡同在哪个犄角旮旯。”他说得逗,王红梅“噗嗤”笑出声,旁边座的大妈也跟着乐:“这小伙子会说话,姑娘你有福了。”王红梅脸一红,赶紧转回头看窗外,耳朵却悄悄地红了。
公交车过了复兴门,路边的高楼一下子多了起来,玻璃幕墙在太阳底下亮得晃眼。邢成义指着一栋楼顶上的旋转餐厅:“听说那上头吃饭能转着圈看风景,一盘菜能顶我三天工资。不过咱不羡慕,咱吃小笼包蘸醋,比那山珍海味香。”他忽然压低声音,凑到王红梅耳边说:“我给你讲个笑话,是后厨王师傅说的——说有个城里人去乡下,看见地里的麦子,问农民:‘这草长得挺齐整啊,啥品种?’农民说:‘这叫麦子,能磨面蒸馒头。’城里人又说:‘哦,那你们这儿的馒头是草做的?’”
王红梅没忍住,笑得肩膀直抖,手里的桃核都差点掉出来:“哪有人这么傻,连麦子都不认识。”
“可多呢,”邢成义也笑,“就跟咱刚到BJ,分不清东南西北一样,咱觉得天经地义的事,人家说不定也觉得新鲜。就像你是大学生,人家主管就多给你钱,这就是学问的好处,咱得认。”他说这话时,语气里没半点酸,倒像是在说“这天儿真冷”似的平常,王红梅心里忽然暖烘烘的,觉得身边这男人,心眼比胡同里的老槐树还实在。
车到海淀黄庄,路边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不少人背着双肩包,手里拿着厚厚的书,走路都带风。邢成义指着路边的广告牌:“你看那上头写的‘中关村,中国硅谷’,听说这儿的人都跟电脑打交道,脑子转得比公交车还快。咱在这儿干活,可得机灵点,人家说句话,咱得琢磨琢磨啥意思。”他忽然一拍大腿,“对了,我再给你讲个,说有个程序员去买包子,老板问:‘要啥馅的?’程序员说:‘要香菇青菜的,再来个豆沙的。’老板说:‘一共六块。’程序员掏钱时说:‘给我来个组合拳,香菇青菜和豆沙放一个包子里。’老板愣了:‘那叫啥?’程序员说:‘叫混合痔(馅)。’”
王红梅刚开始没反应过来,愣了两秒才明白,脸“腾”地红了,伸手轻轻捶了他一下:“成义,你咋说这个,怪不好意思的。”
邢成义笑得更欢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了褶子:“逗你呢,你看你,脸跟小笼包似的,红扑扑的。”正说着,公交车报站:“中关村南到了,请乘客后门下车。”邢成义赶紧站起来,扶着王红梅的胳膊:“到了,咱下车。”
下车时,风卷着地上的碎纸片往脚边钻。邢成义把外套往王红梅身上披:“披上,这儿比羊坊路风大。”王红梅刚把外套穿上,就听见他又说:“你瞧,前面那栋楼就是中关村店,门口挂着红灯笼呢。咱今儿先熟悉熟悉环境,明儿你上班。”
王红梅点点头,抬头看了看天,太阳正挂在高楼顶上,亮得晃眼。她忽然觉得,这BJ的路,好像也没那么难走,尤其是身边有这么个人,跟她说笑话,跟她讲规矩,跟她一起盼着日子能像八宝粥似的,熬着熬着就稠了,甜了。
中关村店的红漆大门敞着,门楣上的灯笼被风刮得轻轻转,门两边的迎宾柱包着金箔,边角磨出了细闪的光。邢成义刚踏上台阶,就见迎宾台后那个穿藏青西装的身影直起身,领口的红领结像朵刚开的花——张亮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皮鞋底在大理石地面上蹭出“吱呀”声,到了跟前才猛地收住脚,西装下摆还在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