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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未散时,窗纸被叩得轻响。
紫鹃掀开门帘,捧着个青竹纹木匣进来,匣上系着北静王府特有的鎏金云纹丝绦。
我指尖刚触到匣面,便觉出分量——不是寻常请安帖子。
"是北静王的暗卫。"紫鹃压低声音,"他说'竹节生风',姑娘昨日让宝二爷传的话,成了。"
木匣打开,里面躺着张撒金笺,字迹刚劲如铁:"着贾政协同户部查江南盐务,午初三刻御书房候旨。"墨迹未全干,还带着点松烟墨的清苦气。
我捏着信笺的手微微发颤——这一步,我等了七日。
"去叫三姑娘。"我掀开锦被下床,紫鹃忙来给我披斗篷,"让她把前月从扬州盐运司抄来的账册全搬来,再把我案头那本《盐铁论》里夹的算筹带上。"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碎玉似的脚步声。
探春掀帘进来时,鬓边的海棠簪子还沾着晨露:"林姐姐!
我在暖阁就听见紫鹃说北静王的信,可是要动真格的了?"她身后跟着两个小丫头,抬着个半人高的檀木箱,箱角蹭在门槛上发出"吱呀"响。
我打开箱盖,霉味混着纸页的气息扑面而来。
最上面一册是扬州盐商"同福号"的流水账,我翻到七月那页,手指停在"柴火费"一栏:"你看,二十船盐要烧三百担柴,可去年冬天我托人查了扬州炭市,三百担柴最多够烧一百五十船。"
探春凑过来,睫毛在账页上投下小扇子似的影子:"所以贾雨村是让盐商虚报成本,把多出来的银钱......"
"转到他在金陵的私库里。"我抽出张算筹,在桌上摆出三列数字,"我昨晚按现代的成本核算公式推了遍,单这一项,三年间就吞了二十万两。"算筹相撞的脆响里,我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是能钉死贾雨村的七寸。
"那这张'盐税收益模型'......"探春指着我昨夜熬到三更写的纸稿,墨迹里还凝着墨汁的反光。
"连皇上都爱算明白账。"我把模型夹进账册最上层,"你誊抄三份,一份给贾政伯伯,一份送北静王府,还有一份......"我顿了顿,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给忠顺王府的人看看。"
午时三刻,荣禧堂的自鸣钟刚敲过十二下,门房就慌慌张张来报:"二奶奶!
忠顺王府的赵管家带着二十个家丁,堵在仪门不肯走,说要见老爷!"
我正给贾政整理要带的账册,听见这话手一抖。
王熙凤踩着金线鞋"咔嗒"进来,鬓边的珍珠步摇乱颤:"林妹妹,忠顺王府说咱们查盐务是'越界生事',要老爷写保证书呢!"她眼底闪过丝狡黠,"不过我让人在二门摆了八盘蜜饯——赵管家那老馋虫,这会儿怕正啃着糖蒸酥酪呢。"
我攥紧账册,掌心沁出冷汗。
昨夜那个穿黑斗篷的身影突然浮现在眼前——原来忠顺王府不是来当看客的。
可我早留了后手。
"紫鹃。"我转身对丫头耳语两句,她眼睛一亮,撩起裙角往院外跑。
"凤姐姐,劳烦你去跟赵管家说......"我压低声音,"就说老爷忙着备御书房的差,等他喝完第三盏茶,再请他到东暖阁说话。"王熙凤眼珠一转,立刻明白,涂着丹蔻的手指点了点我:"好个林丫头,算计得比拨算盘还精!"
未时二刻,我站在户部档案房的青砖地上,袖中握着块暖玉——这是昨夜回溯时藏下的。
第三次回溯的机会在寅时用尽,可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本《康熙三十六年盐务奏疏》第三页,该夹着份"忠顺王府与盐商交易清单"。
"姑娘,您要的《两淮盐法志》。"小吏抱着书过来,我趁机把伪造的清单往书里一塞。
纸页摩擦的声响像根针,扎得我耳膜生疼。
清单上的朱印是我照着忠顺王府的样式描的,连墨色都调了七回——必须让它看起来像从康熙年间就压在档案里的旧物。
申时,养心殿外的铜鹤香炉飘起龙涎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