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主沉浮

第39章 荣府余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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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荣府余争(第1/2页)

1.邢夫人:夺权逼王(一)

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荣国府,抄手游廊在冷白的光线里若隐若现。廊下的鹦鹉百无聊赖,许是饿极了,又或是瞧着满园的萧索烦闷不已,时不时扯着沙哑的嗓子叫两声“姑娘安”。那声音不再清脆明亮,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灰,听着就让人心头发沉。邢夫人踏着露水从东跨院而来,青缎夹袄的下摆轻轻扫过阶前的青苔,留下两道浅浅的痕迹。这青苔还是去年夏天,鸳鸯特意让人铺上的,说是能为院子增添几分生气。可如今,鸳鸯被无情驱逐,连打理青苔的人都没了踪影,青苔便肆意地在砖缝里疯长,倒像是荣府日渐败落的鲜活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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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立在垂花门外,青玉护甲划过朱漆门板,在雕着缠枝莲纹的铜环前僵住。三更梆子声仿佛还在耳畔回响,昨儿守灵时王夫人咳得手帕上洇出血点子,正是天赐良机——贾母断七未满,阖府还沉浸在白事中,王夫人连日守灵神色恍惚,此刻摊牌,总比等她缓过劲来要好对付。

指尖触到冰凉的铜环,却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初入荣国府的光景。那时贾赦还会亲手为她簪上东珠,府里四季都有苏州送来的新鲜料子,连丫头们捧着的手炉都嵌着玛瑙。记得元宵夜宴,贾母赏了她一对累丝金凤,虽然转头就给了迎春,到底面上有光。可如今...

风卷着纸钱碎屑扑在裙裾上,她低头看着石砖缝里新长的青苔。当年绣着并蒂莲的霞影纱帐早换成了粗布帘子,每月例钱被克扣得所剩无几,连陪嫁丫头都被打发出去。管家账本上的数字,成了她唯一能攥在手里的体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深吸一口气,铜环叩击声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寒鸦。

暮秋的风卷着枯叶拍打着窗棂,丫鬟锦儿的声音像受惊的麻雀般从门里飘出来:“太太,邢夫人来了。“那尾音颤得厉害,仿佛藏着说不出的忐忑。邢夫人立在廊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掐丝珐琅护甲,檐角铜铃叮叮作响,搅得她心头越发烦躁。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些翻涌的猜忌与盘算狠狠压进心底,抬手时,护甲与门框相撞发出轻响。

屋内弥漫着苦药混着冷粥的酸涩气息,窗纸被暮色浸成铅灰色,只能勉强勾勒出王夫人蜷坐在炕沿的轮廓。她髻间的珍珠步摇歪斜着,几缕发丝垂在苍白的脸颊旁,半旧的墨色夹纱披风松垮垮裹在身上,倒像是披了片褪色的乌云。那双往日总透着精明的丹凤眼此刻红肿如桃,素色绢帕被攥得发皱,指节泛着青白。炕桌上那碗白粥结着厚厚的油皮,几粒枸杞沉在碗底,宛如凝固的血泪。

“二太太这几日怕是没睡好。“邢夫人捏着绢帕掩唇轻笑,团扇在膝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老鸹眼似的目光扫过屋里的陈设。紫檀木博古架上露出两道灰白的空痕,原本摆放的霁红釉双耳瓶和青花缠枝莲纹尊不翼而飞,想来是被抄家的官兵随手揣进了褡裢;墙上那幅描金绣线的《百鸟朝凤图》早已换成水墨山水,远山近水的留白处,倒像是王夫人眼下青黑的眼圈。

她指尖捏着湘妃竹柄的鲛绡帕,刻意在眼角虚虚一抹,仿佛真有晶莹泪珠要滚落。“昨儿夜里起了风,我守着佛堂给老太太诵经,恍惚听见这边厢咳嗽声一阵接着一阵。“说罢,将绢帕缓缓叠起,指尖上丹蔻艳红如血。

话音未落,她忽地挺直佝偻的脊背,原本松弛的面庞瞬间绷紧,露出几分凌厉。那双戴着鎏金掐丝珐琅护甲的手,重重按在红木椅把上,铜质护甲与椅把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声响,似在宣告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如今老太太去了,府里不能一日无主。你身子弱,连日操劳怕是撑不住,不如把管家的权交出来,我替你担着,也省得你费心。“她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字字如钉,砸在寂静的房间里。

话音落地时,朔风裹挟着冰碴如千军万马般撞在雕花槅扇上,槅扇上嵌着的云母片被打得嗡嗡作响。檐角鎏金铜铃在风中疯狂摇晃,“当啷当啷”的声响惊得栖息在梧桐树上的老鸦扑棱棱四散惊飞,枯瘦的枝桠在暮色中剧烈摇晃,似是被无形的巨手攥住疯狂震颤。积了半日的残雪簌簌坠落,在青砖地上砸出点点白痕,宛如未干的泪痕。

那细碎的簌簌声,原是廊下铜铃在穿堂风中不住摇晃,青铜撞座相击发出的清响,混着远处更鼓沉沉的闷响,一声接一声,似是催战的号角。檐角冰棱被风刮得咔咔作响,檐下灯笼也在狂风中剧烈晃动,昏黄的光晕将廊柱上的缠枝莲纹投映得忽明忽暗。寒风呼啸间,仿佛能听见荣禧堂的檀木屏风后,衣袂翻飞、暗潮汹涌——邢夫人攥着翡翠护甲的手指正深深掐进掌心,王夫人指尖转动的念珠已在素绢上蹭出细痕,这场嫡庶有别的博弈,这场关乎荣府命脉的管家权之争,早已在这寂静的夜里,悄然拉开帷幕。

2.邢夫人:夺权逼王(二)

王夫人听到“交权”两个字,腕上的翡翠镯子突然顺着小臂滑下,在红木桌面上撞出清脆声响。她猛地抬起头,鬓边半旧的点翠头钗随着动作轻轻摇晃,映得苍白的脸愈发没了血色。那双往日藏在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此刻完全暴露,先是闪过被蛰般的错愕,旋即泛起盈盈水光,将眼角细纹里残留的胭脂晕染成浑浊的淡红。她下意识攥紧帕子,指尖深深陷进绣着并蒂莲的缎面里,喉头滚动了两下才发出声音,沙哑得像是掺了碎瓷片:“大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太太刚走,府里还乱着,抄家的余波没平,外面还有一堆债要还,这时候谈交权,不是让人看笑话吗?“说话间袖口滑落,露出腕间几道青痕——那是前日翻检库房时被箱角撞出的瘀伤,此刻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看笑话也比把家败光好。”邢夫人身子往前倾了倾,语气里带了几分强硬,“你当我不知道,抄家的时候虽抄走了大部分家产,可你手里肯定还藏着些私房。如今府里连下人的月钱都快发不出来了,你却捂着银子不肯拿出来,这不是要把大家都逼死吗?”

这话像一记重锤,砸得王夫人脸色发白。她攥紧手里的绢帕,指腹把绢帕的边角捏得发皱:“我藏私房?大太太这话可要有证据。老太太在时,府里的账目都是公开的,我手里除了老太太留下的那点养老钱,再没别的银子。倒是大太太,这些年老爷给你的体己,怕是不少吧?”

“你少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邢夫人猛地一拍桌子,炕桌上的粥碗晃了晃,洒出几滴粥在桌面上,很快凝成了白痕。“我不管你有没有私房,这管家权你今天必须交出来!不然我就去外面说,你借着老太太去世的由头,私吞家产,不管府里人的死活!”

锦儿攥着茶盘的手指节发白,檀木纹路硌得掌心发麻。滚烫的茶盏在托盘中轻轻震颤,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却掩不住主位上骤然凝固的空气。邢夫人尾音落下的刹那,王夫人腕间翡翠镯子磕在紫檀桌面上,清脆声响惊得廊下铜风铃叮咚作响。

这位平日里端庄持重的当家夫人此刻如同被抽去筋骨,脊背佝偻着倚在湘妃竹榻上,月白绫帕死死按在唇畔,指缝间洇出的水渍混着胭脂,在素绢上晕开惨淡的痕迹。锦儿偷眼望去,见王夫人眼底血丝密布,泪珠子砸在膝头的《女诫》书页上,洇湿了“夫为妻纲“几个朱砂字。

窗外秋雨不知何时落得急了,雨打芭蕉的声响里,邢夫人慢条斯理地转动着鎏金护甲,将一方账册推过八仙桌:“妹妹且瞧瞧,这月绸缎庄的进项,可比去年同期少了三成呢。“话音未落,王夫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绣着并蒂莲的帕子掩住口鼻,指节泛出青白,像是随时会昏厥过去。

锦儿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白玉茶盘在颤抖中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像是老宅屋檐下那串将断未断的铜风铃。她偷眼望向主位上的王夫人,只见那抹绛紫色缎面旗袍微微起伏,檀木护甲正有一下没一下叩着扶手,在寂静的花厅里敲出令人窒息的节奏。

“前日在库房盘账时......“邢夫人拖长尾音的话还萦绕在耳畔,锦儿几乎能看见王夫人眼底炸开的冷芒。那些藏在樟木箱底的暗账、连夜送往金陵老宅的十二抬箱笼、还有每月悄悄流入宫中的体己银子,此刻都化作无数只黑蚁,在她后颈密密麻麻地啃噬。晨光透过窗棂斜斜照进来,将王夫人鬓边的点翠步摇映得泛着幽蓝冷光,倒像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当邢夫人说出“寅吃卯粮“四个字时,锦儿分明看见王夫人捏着帕子的手指骤然收紧,月白色绸缎瞬间被攥出褶皱。绣着金线缠枝莲的帕角在指尖微微发颤,那精心描绘的莲花仿佛被无形的手揉碎了花瓣。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却掩不住锦儿耳畔剧烈的心跳声——这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戳进了荣国府最隐秘的疮疤。

王夫人目光如霜,死死盯着邢夫人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若这些腌臜事真被抖落出去,莫说管家权旁落,只怕王家几代经营的体面,都要被邢夫人踩着缠足,狠狠碾进这雕花金砖的缝隙里。想起库房里那些早已亏空的账目,想起这两年寅年用了卯年的银子,王夫人后背渗出一层冷汗,连带着脖子上的赤金璎珞圈都变得沉甸甸的,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拖入无底深渊。

檐角铜铃被归鸟振翅带起的风撞得叮当作响,锦儿攥着抹布的指尖骤然收紧。那声音裹着暮色里的凉意,竟与方才邢夫人甩袖离去时,袖口鎏金护甲刮擦桌案的刺耳声响重叠。她偷眼望向暮色浸透的游廊,廊下灯笼尚未点亮,邢夫人石青缎子褂子上的金线云纹在幽暗中忽明忽暗,像蛰伏在夜色里的毒蛇鳞片。

晚风卷着秋意掠过游廊,将垂花门外的竹帘掀得哗哗作响。锦儿看着那抹乌云般的身影穿过月洞门,衣角扫落墙根几瓣残花。暮色中的影子越拉越长,与王夫人倚在紫檀椅上的剪影纠缠着爬上窗棂,仿佛两双手正在暗中角力。她忽然想起白日里邢夫人摔在地上的翡翠镯子,裂成三截的玉片在青砖上泛着冷光,此刻那些碎影又随着暮色在砖缝间游移,如同这场暗流涌动的纷争永远不会真正平息。

23.邢夫人:夺权逼王(三)

王夫人攥着帕子的指尖微微发白,那方绣着并蒂莲的素绢被揉得皱巴巴的。温热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衣襟上,晕开的深色水渍像墨痕般层层洇染,倒比她腕间那串羊脂玉镯子更刺目。她抬眼望向对面端坐着的邢夫人,晨光透过窗棂斜斜切在对方脸上,将那双三角眼的阴影拉得老长,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陌生得很——从前虽知道邢夫人性子有些刻薄,却也没到这般蛮不讲理的地步。铜手炉里的炭火星子突然爆开,惊得她身子一颤,下意识又往锦榻深处缩了缩。

喉间泛起铁锈味般的苦涩,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里裹着三日未合眼的疲惫:“大太太,不是我不肯交权,是这府里的烂摊子,你未必能收拾得了。“说着伸手从红木小几上抽出一沓泛黄的宣纸,纸页间还夹着半截断裂的翡翠簪子,“抄家的单子还在那里放着,外头绸缎庄欠的漕银、庄子上收不上来的佃租,连我都算不清。“她忽然想起昨日当铺掌柜带着伙计堵门的场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要是真接了,到时候下人们拿不到月钱,债主上门要债,你该怎么办?“廊下传来婆子们搬花盆的响动,在死寂的堂屋里显得格外刺耳。

邢夫人冷笑着踱步,指尖划过斑驳的檀木椅背,留下一道细微的灰尘痕迹。她忽地停在褪色的湘妃竹帘前,玉镯撞在铜钩上发出清脆声响:“老祖宗闭眼不过三日,府里就揭不开锅了?“转身时锦缎裙摆扫过满地账本,纸页哗啦啦翻卷如枯叶。

她弯腰拾起半块翡翠扳指,对着漏进窗棂的残阳照了照,扳指内侧暗刻的“王记“二字在光影里忽明忽暗:“当年老太太赏的好东西,如今倒成了当铺的常客。“将扳指重重拍在案上,震得茶盏里的残茶溅出褐色水痕,“听说妹妹房里那套紫檀雕花拔步床,可是苏州巧匠三年才完工的?“

脚步踱到堆满积灰的樟木箱前,指甲深深掐进箱面描金牡丹:“还有这二十箱陪嫁,单是上头的鎏金铜锁,怕也够应付这个月的月钱。“突然扯开箱盖,霉味混着陈旧的樟脑气息扑面而来,她抓起件绣着金线的霞帔抖开,金线在暮色里泛着冷光,“这么些压箱底的宝贝,与其烂在箱子里,不如换作白花花的银子实在。“

王夫人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又气又急,只觉得胸口发闷。她想起贾母临终前握着她的手,嘱咐她一定要护住宝玉,护住荣府最后的体面。可如今,别说护住体面,就连这府里的人,都要自相残杀了。她扶着炕沿,慢慢站起身,语气里带着几分决绝:“大太太要是执意要争,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这管家权,我不能交。老太太把荣府托付给我,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把它扔出去,让它毁在我的手里。”

邢夫人见王夫人不肯松口,脸色沉了下来。她走到门口,回头看着王夫人,声音冷得像冰:“好,你不肯交是吧?那咱们就走着瞧。我倒要让府里的人都看看,你这个二太太,是怎么拿着大家的活命钱,不管不顾的!”说完,她摔门而去,门轴发出“吱呀”一声巨响,在寂静的院子里回荡,惊飞了廊下栖息的几只麻雀。

王夫人看着紧闭的房门,鎏金护甲在袖中簌簌作响,双腿一软,重重跌坐在雕花木炕沿上。那原本嵌着东珠的发钗随着晃动歪向一边,几缕灰白鬓发垂落,倒比平日多了几分狼狈。锦儿慌忙撂下手中茶盏,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住她,指尖触到主子冰凉的手背,声音瞬间带上哭腔:“太太,您别跟邢夫人一般见识,她就是被猪油蒙了心,才说出这种话来。“

王夫人缓缓摇头,袖中帕子已被泪水浸透,又落下两行清泪。她抬手拭泪时,腕间翡翠镯子与红木椅背相撞,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脆响。那镯子是老太太当年赏的,冰润的翠色如今映着她泛青的眼圈,倒像是结了层化不开的霜。

“我不是跟她生气...“她望向窗外随风摇晃的竹影,暮色里竹叶边缘泛着冷白,像极了老太太鬓角的霜雪,声音哽咽得发颤,“我是心疼老太太,这偌大荣国府,里里外外全靠老太太撑着。“窗外的风卷着枯叶扑簌簌砸在窗纸上,她忽然攥紧帕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如今内宅乱成这般模样——下人偷当物件的风声传出去了,姑娘们的月钱又迟发三日,园子里的婆子们为争差事都快打起架来。前儿个周瑞家的来报,说厨房为着两斤腊肉闹得不可开交,当家人的体面都丢尽了!“

她忽然剧烈咳嗽,指节因用力捶胸而泛白,震得鬓边银簪上的珍珠流苏如惊弓之鸟般四散迸开。圆润的珠子接二连三地滚落满地,在青砖上骨碌碌乱转,像极了老太太房里那些散落的账本,每一页都记满了入不敷出的亏空。

“往后可怎么...“话音未落,喉间突然涌上一阵酸苦,那是昨夜强咽下的安神汤残留在胃里翻涌。她踉跄着扶住妆奁,指尖触到冰凉的青铜镜缘,镜中映出鬓边珍珠步摇歪斜,倒像极了这摇摇欲坠的管家权。绣着金线缠枝莲的软缎被攥出深深褶皱,金线在日光下刺得眼疼,恍若扎进肉里的银针。满地乱滚的珍珠原是昨日赏给丫鬟的月例,此刻却像散落的碎心,在青砖上撞出清泠泠的回响。

她望着西角门方向,那里正传来婆子们争执的喧哗。檐角铜铃在穿堂风里乱撞,惊起廊下两只白鸽。“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忽然想起国公爷出殡那日,王夫人捧着账本笑意盈盈的模样。那时檐下的紫藤开得正好,哪像如今满院枯枝,连廊柱上的朱漆都剥落得不成样子。“当年国公爷在世时,府里哪有这般腌臜事?“她对着空荡荡的镜中影喃喃,腕间的翡翠镯子撞在妆奁上,碎玉般的脆响惊得廊下小丫头匆匆避过。

风卷着竹影在窗棂上投下斑驳碎影,青灰色的影子在素白宣纸上蜿蜒游走,恍惚间竟像是族谱上密密麻麻的族人名讳在簌簌颤动。案头摊开的《贾氏宗谱》里,先祖画像上国公爷腰间的蟒纹玉带泛着冷光,那威严的目光透过岁月的迷雾,将她鬓角新添的白发都照得发亮。案几上的青铜香炉青烟袅袅,缭绕间似化作荣国府飞檐斗拱的轮廓,却又在风起时散作虚无。

她伸手抚过族谱上“世袭一等将军”的烫金字样,指尖传来的粗粝触感混着陈年墨香。窗外突然一阵急雨,打在湘妃竹帘上噼啪作响,惊得案头镇纸下的账簿簌簌翻动。那上面潦草记录着各房月例缩减、田庄收成锐减的字迹,在雨水中洇成模糊的墨团。檐角铜铃叮当作响,她恍惚看见先祖跨马出征的旌旗猎猎,而如今荣国府门前的石狮子都落满了灰,门可罗雀的光景与往日的钟鸣鼎食恍若隔世。

那目光似有千斤重,压得她喉头发紧。茶盏里浮沉着几片蜷缩的碧螺春,茶水早已凉透,映着她眼底血丝密布的倒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盏沿缠枝莲纹,釉面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初进荣国府时,老祖宗亲手赐下的这对茶器,彼时鎏金缠枝纹还熠熠生辉,如今却在烛火下泛着黯淡的光。

墙上“诗礼簪缨”的匾额在暮色中褪成惨白,廊下积雨顺着瓦当滴落,将青砖上“荣禧堂”的朱漆字迹冲刷得愈发黯淡。雨帘中隐约传来小厮们搬运物件的嘈杂声,混着远处厨房飘来的残羹馊味,刺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当年门庭若市时,连猫儿狗儿都沾着富贵气,如今却连廊下的石狮子都蒙着层灰。

不知该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这日渐衰败的荣国府,唯有竹影依旧在窗棂上摇晃,将她佝偻的身影与族谱上的祖先画像叠成一重苍凉的剪影。供桌上的香早已燃尽,烛泪蜿蜒如蜿蜒的泪痕,在泛黄的族谱扉页晕开。铜制香炉积着厚厚一层灰,那曾是太爷爷受封时御赐的物件,如今却蒙尘黯淡,再不复往日光泽。

恍惚间,她看见太爷爷骑着高头大马接圣旨的威风,大红绸缎制成的圣旨迎风招展,随从们高举的旌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听见祖母当年协理宁国府时掷地有声的训话,那声音穿过雕花隔扇,让府中上下人人屏息。可那些鲜活的场景,都像这檐下的雨珠,坠地便碎成一滩水痕。雨势渐急,敲打在青瓦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与远处传来的丫鬟婆子的嬉笑低语形成刺耳的反差,更显此刻祠堂的死寂与凄凉。

24.谣言四起(一)

邢夫人裹紧月白织锦斗篷,踩着青石板上未化尽的薄霜往西南角疾走。檐角冰棱坠落,在她脚下迸溅出细碎晶莹,倒像是她眼底将落未落的泪。转过垂花门时,袖中那封字迹潦草的密信硌得掌心生疼——那是昨夜三更,陪房王善保家的冒雪送来的,信上歪歪扭扭写着“王夫人要撤周瑞家的差事“。

穿过月洞门,潮湿的烟火气扑面而来。下人们住的五间大瓦房前,三个婆子正蹲在砖砌灶台前添柴。火光映得她们沟壑纵横的脸忽明忽暗,其中梳着银线纂儿的老妇压低声音:“听说太太屋里新来了个扬州瘦马...“话音未落,青灰砖墙外突然传来环佩叮当,众人回头,只见邢夫人踩着三寸高的掐银丝花盆底鞋,裹着猩红猩猩毡斗篷立在晨雾里,眉间霜雪未化。

烧火的刘嫂子吓得把火钳当啷掉在地上,滚烫的火星溅在粗布裙摆上,她却浑然不觉,只颤巍巍福了福身:“老...老祖宗,您这...“话没说完就被邢夫人抬手止住。当家大太太踩着满地煤渣走近,指尖划过斑驳的灶台,沾了满手煤灰,倒像是给养尊处优的玉手添了层乌金护甲。

秋阳斜照在荣府西跨院的青石板上,将邢夫人玄色掐银丝绦的披风染出一层淡淡的光晕。她踩着金线绣缠枝莲纹的花盆底鞋,款款走到爬满紫藤的石凳前,青玉护甲划过冰凉的石面发出细微声响,这才慢条斯理地撩起裙摆坐下。

廊下正在晾晒衣裳的婆子们手中木杆“哐当”相撞,浆洗好的月白绸衫在风中猎猎作响。为首的周嬷嬷捏着衣襟的手微微发抖,与几个贴身伺候的仆妇交换了个眼色,脚步虚浮地挪了过来。众人垂首站定时,檐角铜铃突然叮铃作响,惊起了槐树上两只灰雀。

邢夫人掏出手帕轻拭嘴角,丹蔻染红的指尖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她故意拖长尾音,将绣着暗纹的帕子叠了又叠:“你们这几日的月钱,是不是还没发?”尾音消散时,西厢房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惊得几个小丫头慌忙捂住了嘴。

一个年纪稍大的婆子连忙点头:“回邢夫人,可不是嘛。自从抄家后,月钱就一直拖着,家里的孩子都快揭不开锅了。”其他婆子也纷纷附和,七嘴八舌地抱怨起来。邢夫人等她们说够了,才清了清嗓子:“你们知道为什么月钱发不下来吗?”

婆子们都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邢夫人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告诉你们,不是府里没银子,是二太太把银子藏起来了。老太太去世前,给了她不少私房钱,可她却捂着不肯拿出来,宁愿看着你们挨饿,也不肯把银子拿出来救急。”

这话一出,院子里顿时炸开了锅。婆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语气里满是不满。“怪不得月钱一直不发,原来是二太太私吞了!”“这也太过分了,咱们跟着府里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她怎么能这么对咱们呢?”“不行,咱们得找二太太要说法去!”

邢夫人见目的达到,眼角眉梢都浸着藏不住的得意,可面上仍端着长房大太太的矜持。她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护甲,指尖划过鎏金缠枝莲纹,忽然嗤笑一声:“不过是几句公道话,倒把你们委屈成这样?“绣着丹凤朝阳的裙裾扫过青砖地,她踩着花盆底鞋站起身时,檀木桌上的茶盏都跟着轻轻震颤。

“都仔细着些。“邢夫人捏着绢子掩住嘴角笑意,目光扫过那些攥紧拳头的婆子,“如今这府里的规矩,原该是嫡庶有别,偏生有人仗着娘家势头,连底下人的活路都要断了。“她故意顿住,见几个婆子面上浮起怒色,才又压低声音道:“昨儿我瞧着厨房新来的小丫头,生生被扒了三层皮——那可是老太太房里拨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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