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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尚重,风卷着细雨扑在脸上,她却不避不让,目光沉静地落在老妪怀中那个斑驳木匣上。
柳明漪率人查验四周,确认无异物沾染,谢梦菜才抬手轻扶老妪臂膀,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您救的不只是几只蚕——是江南八州千万人的生计。”
内堂灯烛通明,银蚕置于玉盘之中,丝线垂落如月光凝成的溪流。
谢梦菜屏退左右,只留陆怀瑾与温砚秋在侧。
她命人取来灶灰样本,细细嗅闻——一股焦纸混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其中竟有一丝极淡的清苦,像是草木焚烧至尽时最后的余韵。
“迷心草。”陆怀瑾低声道,指尖轻捻灰末,“此毒本性烈,遇火煅烧七日,毒性尽化为碱灰,反成‘识心灰’。可若火候不足、时辰不够……残留的药性便会蛰伏其间,待遇湿气、霉菌,便成引信。”
谢梦菜眸光微闪,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缓缓起身,走向案前摊开的《天下赋役图》。
手指一路南下,停在湖州、越州、衢州几处重灾区——皆是去年遭御史巡查后,有官员连夜焚毁账册之地。
火光冲天,灰烬随风飘散,落入桑田,恰成了幽纹菌苏醒的钥匙。
而百姓不知,用这些灰拌土肥桑,无意中却中了圈套。
但那位老妪不同。
她孙女所用灶灰,来自家中祖传火塘,历年焚烧的皆是旧契、废文、族谱残页——全是干净文书,无半点“识心灰”掺杂。
更因火势恒稳、焚烧彻底,反将可能存在的微量毒素尽数炼净,留下的是天然碱性滋养之土。
如此喂养出的蚕,不仅存活,竟还进化出了抗毒吐光的新种!
“不是天灾。”谢梦菜低声重复,这一次,语气里多了锋刃般的冷意,“是有人借天时之名,行灭产之实。他们烧的是罪证,毁的却是民生命脉。”
她当即提笔拟令:
一、全国织坊即刻推行“灰饲法”,凡以洁净文书煅灰拌桑者,官府补贴三成薪炭费;
二、严禁使用来历不明之灰土入田,违者按破坏农事论罪;
三、将老妪献蚕之事载入《织事通考·农篇》,赐号“启丝婆”,子孙永免徭役。
诏书飞传四方,民间震动。
百姓争相翻出家藏旧纸,洗净焚灰,细心拌入桑泥。
不过半月,江南疫区陆续传出喜讯:僵蚕渐少,异蚕频现,银丝、虹丝、荧光丝纷纷涌现,织出的布帛柔韧胜昔,色泽动人。
市井已有商贾暗中收购,称“天授灵绡”,一匹千金,仍供不应求。
与此同时,边关战报也悄然抵达。
程临序得悉详情后,当夜召集边军工匠,拆解库存十年之久的“反谍香包”。
药粉尽数撒入军屯桑园土壤,再引雪水灌溉。
不出一月,牧民惊见野蚕复苏,体呈淡蓝微光,吐丝时如星河流转。
他命人采丝织甲,内衬轻铠,既可防漠北毒瘴侵蚀肺腑,又能在暗夜中映出细微光痕。
那一夜敌军夜袭,潜行至营前三百步,却因衣角摩擦间泛起幽蓝微芒,被哨塔弓弩手一眼识破。
伏兵四起,敌酋授首,全军覆没。
捷报传回京师,朝堂哗然。
有老臣颤声言:“此乃神迹降世!”唯有谢梦菜看着那截从边关送来的荧光丝线,轻轻一笑:“哪有什么神迹?不过是人心作茧,终被一线微光刺破。”
深夜,她独坐织房。
灯火摇曳,一只新生的银鳞蚕正缓缓爬过她的指尖,吐出的丝绕指成环,晶莹剔透,仿佛缠住了整片月光。
她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从残锦裂缝中蠕动而出的幼虫——那时它瘦弱不堪,几乎被人随手拂去。
如今,它的血脉已遍布南北,织就新政命脉。
窗外风起,一片“风信布”自檐下掠过桑枝,上面绣的不再是童谣,而是一行细如发丝的小字:
“丝由人定,命非天裁。”
她望着那布片飘远,唇边浮起一抹极淡的笑:“你们想断我的线?可一根蚕,也能咬破茧,吹起新的风。”
远处,万家灯火次第亮起,如同无数细丝在暗夜中悄然接续,织向未知的黎明。
就在她转身欲去之际,巷口忽传来一阵奇异鼓乐声,夹杂着孩童嬉笑。
抬头望去,一处临时搭起的布棚下,影影绰绰似有人影晃动,幕布微亮,隐约映出一个披发女子执刀而立的剪影。
她怔了一瞬。
那轮廓……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但她未多停留,只淡淡道:“查一查,哪儿来的戏班子。”
话音落下,身影隐入宫灯深处。
而那幕布之上,刀光一闪,血线横飞——
无人听见,幕后操纵皮影的手,正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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