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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五月仿佛被施了诅咒。两京一十三省的急报如雪片般飞来:山东蝗灾,南直隶运河决堤,浙江海寇犯境……杨士奇等人通宵达旦地批阅奏折,案头的蜡烛换了一根又一根。
朱高炽每日只能睡两个时辰,有时在批阅军粮调配时,眼前会突然浮现清仪举着皮球的笑脸;有时在商议河工方案时,又会想起沐芸临终前那充满遗憾的眼神。
更棘手的是安贵妃,她自从女儿离世后便沉默寡言,整日抱着朱清仪的旧衣枯坐。
张妍带着后宫妃嫔轮番劝慰,甚至请了法华寺的高僧诵经,却收效甚微。而赵王妃的丧事更是千头万绪:礼部官员为礼节争执不下,云南沐家的吊唁队伍又在进京途中,朱高燧哭得失了方寸,全赖朱高炽一手操持。
深夜的文华殿,朱高炽揉着太阳穴望着窗外如墨的夜色。案头新到的军报上,父亲大军已抵达开平的消息跃然纸上。他下意识摸向怀中的兵符,冰凉的青铜贴着心口,却无法驱散心中的寒意。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一声,又一声,在寂静的夜色里回荡,仿佛在诉说着这个多事之秋的无尽哀伤。
永乐二十二年五月二十二,暮色如浓稠的墨汁,缓缓浸透紫禁城的每一寸角落。
慈庆宫的铜鹤香炉早已经熄了香,朱高炽斜倚在雕花椅上,案头如山的奏疏几乎要遮住半张脸,最上方《陕西流民安置疏》的朱砂批注因反复晕染,已然化作一片模糊的血渍。
连续二十日不眠不休的操劳,让这位监国太子的玄色蟒袍松垮地挂在肩头,腰间玉带竟空出了两个孔位,随着他每一次抬手批阅的动作,发出细微而空洞的碰撞声。
"王淮!朱瞻基!"他的声音像是从干涸的深井里捞上来的,沙哑得近乎破碎。当值太监王淮闻声疾步而入,衣袍带起的风掀动了几页奏疏。朱瞻基匆匆从偏殿赶来,少年的乌帽歪在脑后,官服前襟还沾着未干的墨渍——那是方才批阅文书时不慎滴落的。
"把奏折分成三摞。"朱高炽撑着桌案勉强坐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王淮立刻指挥小太监们手脚麻利地分拣起来,素白的宣纸翻动声中,朱高炽的目光扫过那些盖着鲜红官印的文书,忽然想起父亲出征时,龙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的模样。那时的帝王何等威风,而此刻,这些沉甸甸的折子却像巨石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文华殿西暖阁内,六盏羊角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朱瞻基瘫坐在黄花梨圈椅里,手中的朱笔在《应天府赋税折》上划出歪歪扭扭的弧线,墨迹在宣纸上晕成墨团。